一个透明人

有点认生,多担待。

别他妈给我发好人卡(全文)

旧文重发就不打tag了。

 


 

“红叶。”

温润的男声在背后响起,红叶赶紧转身,对晴明笑着,“晴明大人。”

晴明笑眯眯的,“在学校要叫我老师哦。”

女孩子乖乖地,“哦……晴明老师。”

晴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式神,模范生鬼女红叶,从头到脚无一不精致好看,校服齐齐整整地穿在身上,领口处的蝴蝶结也工整地系着。虽然是SR,却一点都不嚣张难教养。哪像小觉,才念高中就染了一头粉色头发,扛着狼牙棒在校园里走来走去的;同为SR的孟婆,仗着自己刚考完驾照,家长送了一口长腿的锅,每天和山兔一起约出去飙车。啧啧,现在的孩子真是难管教。说到底,还是红叶听话又省心,与不良少女绝缘,还从不违反校纪,实在是太乖巧了。

晴明把手里的饭盒递过去,“早上忘记带的盒饭,盗墓小鬼托我帮你带来了。”

红叶单手接过去,“谢谢老师。”

晴明嘱咐道,“不要挑食哦,好好吃饭。那我就走了,八百比丘尼老师和博雅老师在等我一起吃饭呢。”

红叶几不可查地撇了撇嘴,晴明没有发现,仍然宽和地,“红叶偶尔也和同学们一起吃饭嘛。不要老是一个人待着。”

红叶乖巧地一一答应,眼看着晴明走远了,才把另外一只手从背后拿出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妈的,烫死了。”说着将燃尽的烟头往楼下一弹,底下立马传来惠比寿那老头子的惨叫,“哎哟!谁又从楼上扔烟头!我的伞盖被烫坏了!”

红叶把饭盒打开,便当颜色漂亮,菜和饭码得整整齐齐的。她还没来得及拿起筷子,一个帚神就气喘吁吁地从楼梯间门口出现,“红叶大人,怎么又在天台?酒吞童子大人让我给您送便当——”

红叶额头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他妈的……这个死基佬……”

帚神一脸懵懂,红叶和颜悦色地,“帚神,你吃饭了吗?”

帚神摇摇头。

红叶慷慨道,“那你吃了吧。你看我这里已经有一份了——喏,总不能让我吃那么多吧。”

女孩子要保持身材,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帚神也就信服地拎着饭盒回去交差了。

红叶饭没吃了几口,天台大门就被人气势汹汹地踢开。红叶不抬头也知道来者何人,果然,下一秒一个饭盒就被塞到她鼻子底下,茨木恶狠狠地,“吃!”

他妈的。

茨木听不到红叶在心里骂娘,执拗地伸着手,“挚友给你带的!”

红叶面无表情地,“我自己有饭。”

茨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她手里的饭盒抢过来往楼下一飞,“你吃这个!”

红叶跳起来,看着茨木,一字一顿地,“我看见你和你的酒吞就饱了。”

茨木大怒,一挥手就要打下来,被跟在后面的酒吞拦住,懒洋洋地劝,“好了好了……”

“好你妈个大西瓜!”红叶暴怒,跳起来破口大骂,“带着你姘头离我远点!”

酒吞脸色一变,拽着茨木扔出天台那个小门,接着动作迅捷地把小门锁上,回过头来深吸一口气,“……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在茨木面前说那种话吗?”

红叶气得浑身发抖,“那是晴明给我送的饭!”

酒吞面色古怪地看她一眼,“送饭而已,又不是他做的。何必这么大反应?”

红叶真想一口啐在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到底还是咬着牙忍住了。茨木在外面把铁门拍得砰砰直响,扯开嗓子大喊,“挚友!挚友!开门!挚友!”

酒吞眼睛游移了一下,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对不起啊。”

红叶就不大想啐他了,冷冷地哼了一声,算是把这页揭过去。

说到底,他们都是懦弱的胆小鬼而已,又看不起对方,又觉得对方可怜,还能从对方身上看到一点自己那悲惨的影子。

两个人沉默着站了一会儿,外面砸门的声音越来越狂躁,茨木就是这样,一根筋,不知疲倦,招人烦。红叶想,除了酒吞,恐怕也没人理他了。

酒吞倒是不怎么在意,大概早就习惯,还有闲情和红叶聊天。高大英俊的男孩子从兜里拿出烟盒,“你怎么样?还在装乖宝宝?”

红叶嗤了一声,“什么装,我本来就挺乖的。”

酒吞笑一下,垂着头自己点上烟。

他是那种容貌可以用“俊美”来形容的男性,从额头到下巴的线条无不优美,眼睛是紫色的,眼尾挑上去,看人的时候颇有一种轻慢的感觉。又生来一头不羁的红发,酒吞懒得打理,随便束着马尾,也不肯好好扎起来,几缕头发松散地垂在耳边,越发衬得那张脸带着些漫不经心的好看——正是女孩子喜欢的那一类,不经修饰的,英俊的男孩子。

偏偏这种看起来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却苦兮兮地单恋着他那脑子有病的发小。

单恋不算什么奇事,不过被单恋的人表现得比单恋者还要更加热忱,那就是人生苦事了。酒吞那奇葩的青梅竹马,整天跟在酒吞屁股后面挚友长挚友短,二十年来一个女朋友都没有交过。酒吞说东他不肯往西,酒吞说南他不肯往北。高中时候给和外校妖怪打架的酒吞挡了一棍子,棍子施了恶咒,又刚好敲在肩膀要害地方,现在骨头上还钉着两根金属,一到下雨天就酸疼得直哼哼,已经这样了,还是对酒吞一点绮念都没有。

酒吞被对方无意识地折腾惨了,就来找红叶。两个人在高处沉默地站一会儿,一边看不起对方,一边嘲笑自己。

茨木那家伙一身蛮力,天台的门眼看要被砸坏,中间凸起了一大块,红叶懒得和他纠缠,挥挥手,“赶紧把他给我弄走!”

酒吞低沉地笑了一声,一口气把剩下的半根烟吸尽,弹开烟头,大步去开门了。

茨木越过好友肩膀警惕地往后面看,“挚友,你们刚才在干什么?”

酒吞一皱眉头,“关你什么事?”

茨木一愣,他不清楚为什么挚友每次和红叶在一起待一段时间,对他就会更不耐烦。

酒吞嘲讽道,“怎么,我泡妞你都想管?”

茨木讷讷地,“也不是……”

酒吞一把推开他,自己往楼下走去。茨木赶紧追上,临走之前还抓紧时间朝红叶比了个杀的手势。

红叶真想一脚把他踹得栽倒在酒吞怀里。

 

 

下午是惠比寿教授的治疗术。酒吞脑子聪明,不怎么下功夫也能得A,茨木就不一样了,除了姑获鸟教授的攻击术,别的学起来非常吃力。老头子啰嗦,一下午絮絮叨叨的,把茨木搞得头昏脑涨,又不肯落下功课,拉着大天狗的笔记拼命地抄。

酒吞双手枕在脑后,从眼皮子底下瞟茨木。男孩子一头乱蓬蓬的银发,下巴绷得紧紧的,一门心思抄笔记。因为嫌头发太长撩到耳朵后面,一听到什么紧要的地方,尖耳朵就会忽然往后一收——小动物一样的习性。

酒吞看得实在心痒,他本来是想假装不经意地用手指摸一下茨木耳尖的,却被茨木发现了,于是伸过去的手指硬生生改成把茨木的笔记抽出来,“记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茨木紧张地想抢回去,“挚友,快,下一个重点要错过去了!”

酒吞把本子还给他,“治疗术而已……你攻击不是很强吗?这个只要够分就可以吧。”

茨木一边记,一边说,“不行。想跟挚友分到一个学习小组的话,每门课最起码都得到B才能够得上。光是攻击A+,下来均分根本不够。”

酒吞心口一跳,顿了半天才说,“哼,期末时候本大爷自然会帮你划重点,难道眼睁睁看你挂科吗?。”

茨木大喜,把笔往外一扔,也靠在椅背上,“挚友,晚上想吃什么?”

他皮肤白,搭在桌子上的两只手也是修长莹白的样子,不过酒吞知道他右手几乎不能用力,就连写字用的都是左手,妖怪高中毕业笔试的时候因为字丑差点就成了无业游妖。

这么想着,酒吞就更想去握茨木的手,对方却浑然不觉,一副虚心受教的眼巴巴的样子。

唉,饶是再旖旎的心思,在这种目光下,也灰飞烟灭了。

心思是收起来,内心那把火却烧得更旺。酒吞没好气地哼了一下,别过头去不再看他。茨木早就习惯挚友这样阴晴不定的性格,也不怎么在意酒吞差劲的态度。反而是一边的大天狗把笔往桌子上重重一磕,“茨木,晚上吾和荒川一起去吃烧烤,汝也来吧。”

酒吞听出他语气里的火药味,立马把脸转回来,警惕地看大天狗。

大天狗平静地看着茨木,“怎么样?”

茨木兴致勃勃地,“好啊!”

酒吞气得心脏都发疼。

喜欢谁不好呢?同为SSR的青行灯有一双修长美腿;妖刀姬虽然性格冷漠了一点,实力却非常强大,据说已经有了晴明那边的保研资格。学校都在传酒吞喜欢红叶——要是真的喜欢也好啊!等红叶对晴明死心,说不定还会回过头来和他谈个恋爱什么的。

怎么就偏偏喜欢茨木了!

这家伙,脑子一根筋,傻得厉害,又冲动又好胜,又会到处拈花惹草的,真是看一眼都嫌烦,怎么就会喜欢上了呢?

下课铃一响,茨木就从座位上跳起来,“挚友,走吧!”

酒吞面无表情地把东西塞进包里,拎着包就往外走。

茨木一愣,跟在他后面,声音更响,“挚友!我们和大天狗一起去吃烤串吧。”

酒吞埋头走路,“你自己去吧,我有事。”

茨木立马愤怒起来,“挚友!又去找红叶那个女人吗?她对你也太傲慢了——”

“茨木,”酒吞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着茨木,“我不去。你去吧,别跟着我了。”

茨木看着他,脸上有那么一瞬间显得非常茫然。随即立马坚定起来,“那我也不去了。”

——虽然非常幼稚,酒吞还是忍不住得意地瞥了大天狗一眼,对方还在垂着头慢吞吞地收拾书本,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们。

茨木把酒吞肩膀一揽,豪情万丈地,“挚友!我们一起去吃烤串吧!”

酒吞真想一巴掌糊在他那张蠢脸上。

烤串到底还是去了,因为是同班同学,也不好搞得太难看,荒川之主和大天狗也在桌子旁。茨木挥着烤串,“……早就同你说过了,大天狗!你是肯定打不过挚友的!上次攻击术课上我已经把你的战术研究透彻了,哼——”

大天狗仍然是端端正正的表情,酒吞却从他往荒川那边乱瞟的眼神里看出了生无可恋。

和茨木一起吃烤串,可不就是这样的下场吗。

酒吞心里舒畅多了,半眯着眼睛看茨木在那里鼓吹。茨木长得其实颇秀气,只不过眼睛是大妖经典的黑眸金瞳,脸上又老是带着一种亢奋又傲慢的神气,整个人看起来气场十足,很少有人敢和他挑衅的。

虽然这家伙确实是怪烦人,但是这样一来大天狗以后要是叫他一起吃饭,也得掂量掂量了。

“汝好像心情不错啊,酒吞。”荒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酒吞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喝尽,“还好吧。”

荒川笑笑的,“茨木还是这么缠着汝啊。”

酒吞把下巴一扬,“他从小就这样。”

荒川凑近,低声地,“还没到手?”

酒吞后槽牙咬得吱吱直响,“咸鱼,我看你不想要命了吧!”

荒川笑眯眯地,一脸老奸巨猾,“酒吞,不是我说你。既然想吃到肚子里,光明正大说出来不就好了。所有人都看出端倪,你却还拼命瞒着茨木。是对他好呢,还是你太胆小呢。”

酒吞牙都快咬碎了,却也无法反驳,赌气一般地,“那我能怎么办?”

荒川:“这简单,对茨木这样的对手,打直球就再好不过了。”

酒吞冷笑一声,“打直球?你看好了。”转过头去叫茨木,“茨木。”

茨木还在和大天狗吹嘘酒吞有多厉害,“挚友,怎么了?”

酒吞对他温柔款款地一笑,“本大爷喜欢你。”

茨木像牛蛙一样鼓起胸膛,两只眼睛森森冒光,“呵呵呵——挚友啊!你是我一生追逐的光芒!你理智,强大,无人可比!我茨木童子也最喜爱你!我的挚友!”

荒川把脸埋在毛领子里,漏气皮球一般嗤嗤嗤地笑着,肩膀直抖擞。大天狗轻轻咳了一声,端起酒来一口喝尽。

荒川笑够了,抬起头来,蓝脸憋得发紫,“前几天觉怎么形容妖狐来着?那个词?人类发明的那个?”

大天狗面色不改,轻描淡写地,“宛如智障。”

 

 

姑获鸟的攻击术课代表不是任何一个SSR或者SR,而是萤草。小姑娘蹦蹦跳跳地把讲义发到每个人桌子上,姑获鸟教授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随即才对着全班,“今天实战课。”

茨木欢呼一声,因为声音太大被教授飒了一通,萤草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替他加好血。

“虽然是实战课,但是今天的课题绝对是难度最高的——1V多。”姑获鸟教授在教师里来回踱步,“日常战斗中,不管是斗鸡,打结界,麒麟还是八岐大蛇,我们经常会遇到这种情况。当同伴完全失去战斗力的时候,我们该何去何从?今天的实战课从根本上为大家解惑——1V多的情况下,挑选合适御魂,发挥自身优点。酒吞,你来示范。”

酒吞不是AOE,只能算个单体输出,却独得姑获鸟教授青睐。茨木眼睁睁地看着好友在讲台上那堆金光闪闪的御魂里挑挑拣拣,最终却选了生命套装,急得上蹿下跳,恨不得把自己身上的破势都拆下来扔给挚友。姑获鸟教授笑眯眯地看着,等酒吞摆好架势,才把手一挥,“大天狗,萤草,椒图——”一一点完名后扭头叫道,“助教,你来辅助。”座敷童子从教室前面的椅子上站起来,先抚平衣褶,才走过去在酒吞对面袖手站定。

茨木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教授!我来替大天狗当输出!我也是AOE!”

姑获鸟面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茨木,这是示范课,可不是让你上来给酒吞放水的。”

同学们哄堂大笑。

茨木理直气壮地,“可是1V多本来就太不公平了!大天狗被暴击还能加速加攻!我不服气!”

姑获鸟懒得理他,让雪女发了个大招,茨木就被冻在座位上,连带旁边的妖刀姬也受了牵连。

台下战场已经开始,椒图速度快,先在队友之间拉起链子。她这么一拉,观众都觉得酒吞没戏了。要知道平摊伤害这件事情,放在AOE那里都很难搞定,不用说酒吞一个平A。

下来就是大天狗,他戴的针女,一翅膀卷下来酒吞半管血都没了,随后座敷助教加火,萤草扛起蒲公英砸了一下——酒吞周围升起一个透明罩子,只丢了一点血皮。这才轮到酒吞出手。他扛起葫芦对准座敷助教突了两下,座敷助教本来就脆,饶是有链子拴着,也只剩小半管血,即便这样大天狗攻击之后他也尽职尽责地产了三格子火,又被萤草奶回来一半,酒吞身边却已经绕了四层狂气,一股脑都砸下来,座敷助教身上的链子就断了。助教面不改色地抚一抚衣袖,退下场去在观众席坐定。

没有了火,萤草也没法治疗,幸亏剩下三个人血量也还不少。又一轮攻击下来,酒吞身上的罩子还在,血也只剩小半管了,他也不着急,扛起葫芦对准了大天狗。五次攻击下来连个暴击都没有,有人耐不住性子发出了嘘声,茨木正看得入迷,也无暇顾及别人对酒吞的不敬,不耐烦地往后瞪了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到了比赛场上。

姑获鸟教授却在前排开始讲解,“酒吞非常了解大天狗的战术。他为自己六号位御魂选择了攻击而不是大家偏爱的暴击或爆伤,只要不发出暴击,大天狗的buff就不会被触发,记住,战场上在劣势下求生,一定要学会韬光养晦。”

观众席上发出了一篇喃喃的肯定声,只有茨木大笑几声,鼓起掌来,“真不愧是酒吞童子——”后半截话被姑获鸟教授一个瞪眼堵了回去。

眼看着台下酒吞不急不忙地解决了大天狗,拎起葫芦来痛饮一番,本来所剩无几的血量竟然回到了三分之二,仗着有地藏庇佑,一鼓作气地把椒图也搞定,接着和萤草缠斗在一起。不一会儿萤草只剩了小半管血,而酒吞狂气已经叠到四层,姑获鸟教授站起来比了暂停手势,“看来胜负已定。今天是切磋示范,就不打到最后了。这周的作业是以酒吞这次战役为主题写一篇论文,下周一交给我。”说完从包袱里挑出几个金闪闪的御魂,发给今天参加示范的同学,然后宣布下课。

茨木立马缠过来,小狗一样在酒吞脚边打转,“挚友!你打得太精彩了!要是我在场,也必败无疑!”

酒吞正眯着眼睛打量姑获鸟教授给他的御魂,茨木跟着凑过去看,喜不自胜地,“六星轮入道攻击呢!”

酒吞稍微瞥了他一眼,对旁边的大天狗,“喂,狗子,你拿的什么?”

大天狗看也不看地丢过来,“破势暴击。”

酒吞有些不甘心承他这个人情,更何况是送给茨木的东西,可手里的轮入道给大天狗又实在拿不出手,犹豫了一下,把御魂收起来,“下次给你搞个针女。”

大天狗微微颔首,拎着书包走了。

酒吞这才把手里的御魂递出去,“拿着,赶紧把你那个四星的换下来。”

茨木有些犹豫地接过来,“大天狗也能用破势呢。就这么要过来不大好吧?”

酒吞冷冷地看了他一会儿,“那你去还给他。”

茨木看出他此时心情不算愉悦,悻悻地收好御魂,跟在酒吞屁股后头出去了。

 

事后酒吞难免要向红叶抱怨,“本大爷腆着脸给他管别人要来的御魂,他拿到手里第一句话是大天狗也要用——这家伙脑子里是不是少根筋啊?”

红叶嗤笑一声,“你是第一天知道啊?”

酒吞又改口,“他也不是——”

红叶翻了个白眼。

酒吞在红叶身边坐下,垂头丧气地,“唉。”

鲜少有人看到他这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他对外的形象一直蛮高冷来着。红叶不由得又可怜他,“行了行了,反正你吃到肚子里也是迟早的事情。耐心点吧。”

酒吞蔫蔫地,“那家伙还以为本大爷和你搞在一起呢。”

“那你倒是别再往我这跑了,我可懒得应付你。”少女从乌黑的刘海下瞟了他一眼,猩红的眸子妖异又妩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要是真能刺激到他,他不早就和你表白了吗,茨木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酒吞懒洋洋地,“闭嘴吧。”

红叶也就不再说下去,仰起头来看着像是什么人的眼睛一般澄澈湛蓝的天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苦恋啊,单恋啊,求之不得的爱慕啊,世界上这些事情还是多得令人感到反胃。

而且让人寂寞得不得了。

 

 

酒吞回到寝室,却发现茨木没在,他还没开口,撸游戏的大天狗就面无表情地,“和萤草出去吃饭了。”

酒吞解外套的手指一顿,“萤草?”

大天狗这家伙,就算在宿舍打游戏,也是一身齐齐整整的,连句脏话都不骂,看也不看酒吞,“攻击术那个课代表。”

酒吞当然知道萤草是谁,只是想不通茨木怎么会和她混到一起。他更想不到的是,茨木已经被一群小姑娘灌得半醉,迷迷糊糊地在大排档里吹嘘酒吞。

他把酒杯往桌子上一磕,“再来一杯!”

到底还是萤草心软,“小觉……不要灌他了吧,他都喝多了!”

觉一瞪眼,“哪有!酒吞童子那么能喝,不见得茨木就会丢他的脸吧?”

茨木把脖子一梗,“对!挚友的酒量也是天下无敌!”

吸血姬稍微扶了下额头,她一左一右是雪女和妖刀姬,两位冷冰冰地正襟危坐,把她往中间一夹,就算她看不下去想走也没有办法。

青行灯笑眯眯地凑了过去,“那……你喜欢酒吞吗?”

场面立马安静下来,就连本来在旁边自斟自饮的阎魔也停下动作,侧过脸来,一双冰蓝色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看着茨木。

茨木喝得颧骨上都染上了粉色,“喜……喜欢!”

阎魔微微一笑,嘴唇贴着杯沿抿了一口清酒。

茨木嘟嘟囔囔地,“挚友是全世界最强大的男人……最……最喜欢挚友……”

红叶小声骂了一句,络新妇笑眯眯地凑过去安慰她,鲤鱼精“呀”了一声,在泡泡里转了个圈,把泡泡变成了心形。小姑娘们正兴奋地私语,酒档的帘子被人用力掀开,酒吞黑着脸进来了。

他大概也没料到有这么多人都在,楞了一下,脸色却明显好了很多,“喂,茨木,怎么喝这么多酒?”

茨木一听到挚友的声音,尖耳朵就竖起来,“挚友!你来啦!”

他的小狗样也让酒吞感到头疼,这家伙一喝醉酒,就黏黏糊糊地超级可爱,“没有给挚友丢人哦!喝了很多呢!”

酒吞听见不知道谁大声叹了一口气,他抿起嘴唇,走过去把茨木从座位上拽起来,“走吧。”茨木软塌塌地倚靠在他肩膀上,热气吹拂着他的侧脸,“喝了很多呢……”

酒吞偏过头去躲闪对方柔软的嘴唇,不耐烦地想把他扶正,“好了好了,知道了,走吧。”

女孩子中间有人细声细气地,“啊……酒吞大人完全不心动呢……”

红叶响亮地冷笑了一声,酒吞感觉耳朵都要烧起来了,强自镇定地扶着茨木走出去。

等到了外面,被冷空气一激,茨木倒是不再往酒吞身上倒了,呆呆地任由酒吞拉着走,被骂得耳朵都耷拉下去,“不能喝就别喝!指望着谁来把你扛回去呢!”

酒吞骂了一会儿,后面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忍不住回过头去看,正对上茨木澄澈的金色瞳孔,对视了半天,茨木嘴巴一咧,“嘿嘿嘿。”

酒吞太阳穴那儿就有根血管突突突地跳,“嘿什么嘿!”

茨木眼睛亮闪闪的,“嘿嘿嘿。”

酒吞半是好笑,又有点不知道从哪来的怒气,也狠不下心一走了之——他实在是想将茨木这样满足地傻笑过分理解成对方也对自己抱着不可说的心思,可他又明明白白地知道,根本不是的。茨木不是那种喜欢而不肯明说的人。他要是喜欢什么,把世界颠个个,也得抖落下来捏在自己手心里。看酒吞被他缠成什么样子就知道了。

酒吞脸色又慢慢难看起来。

实在不能怨他喜怒无常。但凡茨木开窍一点,脑子里有点儿别的念头,哪怕是一点,能被酒吞捉住了,他也能平平稳稳地走下去,偏偏茨木心无杂念,满脑子都端端正正地写着酒吞两个字,心思单纯得一看就透,酒吞想下手也无能为力。

总不能一直耗下去吧。单恋能坚持多久,永远没有回应的爱恋呢?暧昧能深到什么程度,如果一方的深切只是毫无杂念的友情呢?

茨木偏偏还不知死活地凑过来,满脸都是憧憬,“挚友今天攻击术课上好厉害……”

酒吞烦躁不堪,伸手就掌住了对方的下巴。

茨木到底是男孩子,下颌也不比女孩一样的精巧,可终归脸小,酒吞一只手握住也还绰绰有余,那张秀气的脸庞上露出了一点错愕,随即顺服地贴在手掌虎口部位,满心信赖地看着酒吞,“真不愧是挚友!我早就知道挚友一定不会畏惧那种场合——”

酒吞打断他,“怎么这么能自说自话呢?”

他的声音虽然极轻,却让茨木脊背微微战栗,像是被蛊惑一般,乖乖地闭紧了嘴巴。

酒吞笑一下,“喝醉了也好,要是明天什么都不记得就更好了。”

他还没能反应过来,只看到酒吞颤抖的睫毛,然后唇上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过来,随即嘴唇被强硬地分开,他才后知后觉地明白那是酒吞的嘴唇。

被吻了。

酒精烧得他大脑发热,卡住一般不能转动,酒吞的舌头贴着他的舌头滑动,或许是因为太过震惊,也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只能茫然地张着嘴任由酒吞里里外外亲了个透。

酒吞一吻完毕,茨木呆呆地看他半眯着眼睛,忽然伸出舌尖在嘴角滚了一下,好像回味什么特别美味的东西一样,立马就连脸颊也烧了起来,嘴巴张开又闭上,来回好几次,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酒吞等了半天,终于失去耐心,把头一偏,不再看他,声音有些沉哑,“啧。真是麻烦。不想理会的话,忘掉就好了。不是喝酒了吗?明天就说不记得就行了。”

然后也不看茨木,自顾自去了。

 

 

茨木回到寝室,大天狗还在打游戏,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茨木。酒吞和衣躺在床上,背对着茨木,呼吸沉稳,像是已经睡着了。

茨木摸过去,“挚友?”

酒吞连动都没动。

茨木不挠不折地,“挚友!”

酒吞还是不动。

茨木还想再叫,酒吞闷声闷气地说,“睡觉!明天再说!”

茨木就悻悻地住了口,爬到上铺去了。

他脑子里乱七八糟,一会儿绞尽脑汁地想该和挚友说什么,一会儿又怕明天真的忘记这回事,一会儿又疑惑挚友为什么要吻他,一直到天光蒙蒙发亮,才头昏脑涨地睡过去。等到惊醒的时候,酒吞的床铺早就收拾得干干净净,荒川正在拿了一根草逗他养的鱼,茨木从床上一跃而起,“吾友呢?”

荒川心情不错的样子,“一早就走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回身看着茨木,“奇怪,今天怎么没等你?”

 

酒吞正蹲在天台栏杆上,低头看着楼下走来走去的人群,“本大爷也是一时冲动。亲都亲了,又收不回去。”

红叶在他旁边坐着,“嘴上说着不着急不着急,到头来还不是急哈哈地——”她说到一半,忽然从栏杆上翻身下来,顺便把酒吞往下一拽,酒吞的后脑勺就结结实实砸在了地上。

酒吞眼前还在冒星星,头顶上传来了晴明的声音,“红叶——诶?酒吞童子也在啊。”

白发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俩,不知道为何看起来颇有些欣慰,“两个人关系不错嘛。”

红叶轻轻地挪了一下脚尖,像是要把酒吞扫到背后似的,“嗯,过段时间要考试了,我请酒吞同学来辅导我的攻击术。”

她说话细声细气的,站得又像只鹌鹑——这才和她那身齐齐整整的校服搭调了,小女生一般羞涩乖巧,“想要考个更高点的分数呢。”

酒吞从地上爬起来,对上晴明质询的目光,“唔。”

晴明脸上欣慰的神情就更加明显,“也不要太辛苦了。喏,”说着递来一个包袱,“听姑获鸟教授说你还是戴针女比较合适。”

红叶稍微咬咬嘴唇,像是要把嘴角那个小小的笑靥咬下去一样,“谢谢晴明老师。”说着走过去把包袱搂进怀里。

晴明拍拍她的头,“加油吧。”说完转身走了。

酒吞懒洋洋地倚着栏杆,“嗤,他对你倒是蛮好的。”

红叶回过头来,脸上还浮着一层笑意,“茨木对你不也挺好的嘛。”说着把包袱展开,将那一堆流光溢彩的御魂拿起来对着光一一查看。到底还是小女孩子,平时在酒吞面前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也绷不住了。

大概是心情实在不错,也愿意耐下心来开导酒吞了,“茨木是一根筋没错,那他也不傻啊。你既然下定决心开了头,又有什么好害怕的。快回去吧,说不定他已经想通了呢。”

酒吞磨磨蹭蹭地不愿意回去,红叶看他不走,冷笑一声,“吓破你的狗胆。”自己抱着御魂开开心心地下楼去了。哪知道等红叶把新御魂戴好,吃完午饭去天台睡觉的时候,酒吞还在那儿躺着。

“你没去上课?”

“唔。”

“没吃饭?”

“唔。”

“茨木有那么吓人?”

“唔……”

还没等红叶嘲笑出声,天台的门又被一脚踹开,“鬼女红叶!又是你迷惑了吾友的心智!”

茨木来势汹汹,又高又大地堵在门口,大有捉奸在床的架势,饶是红叶向来不怕他,也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被酒吞扶住,“茨木,你又怎么了?”

茨木转向酒吞,一脸严肃,“挚友今天为何不去上课?难道要为了这个女人荒废学业吗?一目连教授今天问起,吾帮挚友打了掩护过去,难道就和鬼女红叶在天台呆了一上午?”

红叶慢慢后退,被酒吞一把扯住,“这和红叶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你倒是放我走啊!人家不都护着小三吗?哪有你这样把小三拉进狂暴飓风里的?

茨木一愣,“没有关系?汝和她每天厮混在一起,难道不是她——”

酒吞面沉如水,“厮混?”他明显是生气了,周身慢慢缭绕起瘴气和狂气,头发都被冲得轻轻飘动起来,“茨木童子,本大爷和鬼女红叶厮混?”

茨木没料到他会这么生气,后半句话就吞了回去。

酒吞冷笑一下,“本大爷看你是真的把昨晚上的事情忘光了。”

茨木脸色立马涨得通红,目光四下游移,“挚友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不拘小节,我……”

红叶生无可恋地对着天翻了个白眼。

酒吞面色更加不善,“既然话说到这儿了,那干脆说清楚。本大爷亲你,可不是什么随心所欲,不拘小节。”

茨木眼睛睁得更大。他一旦不再皱眉,这副微微吃惊无措的样子,看起来竟然显得有些稚气。酒吞是没办法对着这张脸发脾气的,语气不由得就和缓下来,“这么久下来,你也应该明白了。本大爷的喜欢,和你的喜欢可不是一回事情。”

红叶已经放弃抵抗,掏出烟来抽了一口。

茨木不由得后退一步,眼睛飞快地扫过门口,“不……不是一回事?”

酒吞点头。

茨木看着挚友,艰难地吞咽一下,“我……我并不想失去挚友……”

酒吞微微笑起来。

“如果要成为恋人那种关系……就能让挚友振作起来……”

酒吞的微笑僵在了脸上。

茨木犹不自知,觉得自己想到了了不起的办法,“就算是恋人也没什么关系吧?”倒像是在劝服自己似的,“反正之前都……”

红叶看情势不对,悄没声儿地沿着墙根溜了。

酒吞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一时间竟然有些无措。

能让他不知所措的时候极少,甚至对茨木的感情,他也一直以为慢慢等到水至渠成,茨木不过是他的囊中物罢了。他一直想着茨木不过是不开窍,等到长大了,想明白了,除了酒吞,他还能喜欢谁呢?

不过倒是确实没考虑过“谁都不喜欢,只喜欢酒吞,但说是挚友就是挚友,半点也不越界”这个选项。

果然面对喜欢的人,再多的两手准备,都是白搭啊。

他及时在茨木两角之间敲了一记,“想什么呢!”

茨木诶呦一声捂住额头,“就这样吧!挚友!我们来谈恋爱吧!”

他从小就乐观,天大的事也不放在心上,现在只是谈个恋爱,决定了一头扎进去也就算了,更何况对面还是他一心钦佩喜爱的挚友,谈个恋爱嘛,也不会难到哪里去。

哪知道酒吞又敲了一下他的脑门,“谈什么谈。”

不是说……不是说喜欢吗?亲也亲了,总不会是闹着玩的吧?

酒吞把手臂一抱,茨木逆着光看不清对方脸上什么表情,不过语气和声音确实是若无其事的,“本大爷忽然没什么兴致了。以后再说吧。”说完就大步往门口去了。

茨木颠颠地跟在后头,“没有兴致了?怎么会呢?刚才不是——”

酒吞走在前面,几乎是从牙缝里恶狠狠地挤出几个字,“你给我闭嘴。”

 

 

恋爱不谈了,友情倒是继续顺畅地发展了下去。茨木本来应该对这种结局感到满意,可好像屁股底下坐着炸弹似的,他偏偏开始不安起来。

和他相比,酒吞反而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只是越来越频繁地和鬼女红叶待在一起。几天下来,一个宿舍的荒川和大天狗也不由得注意到了。

荒川问茨木,“吵架啦?”

茨木蔫头耷脑地,“没有。”

大天狗倒是没有说话,只是把游戏关了切换到网页,来来回回地点击新闻。

荒川摇一摇扇子,微笑道,“鬼才信你们没吵架。”

茨木认真地说,“真的没有,我不会和挚友吵架的。”

荒川又问,“那你们到底怎么了?你现在都开始和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啦!”

茨木心里堵得厉害,闷闷地揪床单线头,“……挚友去找红叶嘛。”

荒川和大天狗对视一眼,识相地不再问下去了。

关心他俩关系发展的不止舍友,萤草和青行灯也被派来打探情况,“酒吞怎么不和你们一起吃饭呀?”

荒川和大天狗挤了挤,给两位小姑娘让出位子。

四双眼睛盯着茨木,茨木垂着头,“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但凡他能给的,都会毫无保留地呈给挚友,可挚友想要的,他实在是给不出来。偏偏挚友还不要打了折的东西。他给不出来的话,挚友就连他也不想要了。这么想着,眼睛不由自主地就发涩。

他真的已经不能够更喜爱和崇拜酒吞了,他甚至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是按照酒吞想要的那种方式去喜欢酒吞,他甚至想过欺骗酒吞,可是酒吞却急匆匆地躲开了。

他慢慢地说,“是我太没用了。”

同座的四个人面面相觑,萤草率先拍了桌子,“酒吞怎么欺负你了!你说!我们给你报仇!”

茨木看她一眼,“挚友说他喜欢我。”

“这我们知道,然后呢?”

“是恋人的那种喜欢。”

“这我们知道,然后呢?”

茨木怪异地看他们一圈,“然后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我们——什么?”

青行灯差点从灯上翻过去,坐稳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掏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动得飞快。

茨木声音发沉,“我虽然也喜爱挚友,但从未想过和挚友恋爱。”

大天狗面色严峻,“你是说你没想过?”

荒川都结巴了,“你,你不愿意和酒吞谈恋爱?那你们,你们每天……”

萤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茨木忽然眼睛一亮,“挚友!”

“呦,”酒吞的声音就在不远处响起,“这么热闹?”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酒吞。

酒吞迟疑地停下脚步,“怎么了?”

四个人拼命摇头。

酒吞就走过来,搭在荒川和大天狗肩膀上,还没等他开口,青行灯抢先一步,“我和萤草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也不顾萤草仍然处在震惊中,把对方往灯杆上一扛,一溜烟地跑了。

茨木倒是一脸喜色,“挚友,下午一起去上课?”

酒吞笑笑,“好啊。”

倒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荒川和大天狗对视一眼,决定先不动声色地把饭吃完。

一顿饭下来,酒吞和茨木两个人竟然什么幺蛾子都没出,茨木滔滔不绝地说着,酒吞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还去对方碗里扒一筷子肉吃。

世界奇观。

他俩决定还是不要问比较好。就让事情保持这个微妙的平衡,再也不要有什么外力将之打破了。

 

 

“想通啦?”红叶倚在栏杆上抽烟,脸上似笑非笑的,仔细打量酒吞脸色。

“唔。”酒吞没有看她,脸上仍然是那种漫不经心的样子,“好歹也表白过。就当是把种子种下,长不长得出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红叶楞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以后就不再和茨木混在一起了呢。”

酒吞笑了一下,那一瞬间他脸上的线条变得格外柔和,“怎么可能……那家伙可是为我失去了一条右臂呢。况且这么多年,单单为了表白失败就离开,那也太可笑了。”

红叶看着他。

酒吞终于转过头来——他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一般,眉宇也舒朗起来——低垂着那双紫色的眸子看红叶,“我和茨木之间,还有很多别的。”

一条右臂,屋顶上的对饮,砸在玻璃窗上的小石子,一起上学时走的深巷,揍人之后拳头上沾的血,喜欢难道是什么单薄的词汇?

过去是不可能被泯灭的。那都是属于酒吞和茨木的过去。感情这东西,自古以来就是如人饮水,只有这点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红叶勉强笑了一下,“——你乐意等着,就随便你好了。”

“……”

“喂,去不去喝酒?”

酒吞有些惊愕,“你和我吗?”

“怎么?看不起吗?告诉你,我的酒量可不是你能估量的。”

酒吞微微弯起嘴角。他分明是在笑,不知为什么,红叶却觉得有些悲伤。

 

 

红叶喝到稍微有些失神的时候,晴明的电话打到了酒吞这里,没一会儿就赶到酒肆,同行的还有茨木。酒吞这边才刚刚暖了个场,晴明就把红叶带走了。茨木忧心忡忡地在他旁边坐下,嗫嚅了半天,也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酒吞斜睨他一眼,“怎么吞吞吐吐的?”

茨木犹豫道,“挚友……什么时候开始和红叶一起喝酒了……”

 

 

“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晴明有些头疼。

红叶在副驾座上默不作声地看着窗外,也不大像喝醉了的样子。只是那双眼睛里滑过窗外的璀璨灯光,显得分外澄澈。

即便这样了,晴明还是不舍得骂她,“那明天就请假在家休息好了。”

红叶垂下眼,睫毛又长又密,在颧骨上投下浅灰色的阴影,乖乖地答应了一声。

 

 

酒吞笑一下,“喝个酒而已。”

茨木憋了半天,脸涨得通红,“挚友以前都是和我一起喝酒的。”

“嗯。”酒吞又举起碗一饮而尽,“以后也是和你。”

茨木嘟囔道,“我才不信呢……已经和红叶一起喝酒了……是因为我没有和挚友谈恋爱吗?我可以和挚友谈恋爱的啊——”

酒吞忽然打断他,“茨木。”

 

 

“晴明。”

他们已经走到了家门口,红叶忽然开口了,叫的是晴明的名字,晴明疑惑地看过去。

红叶从来没有对他直呼姓名。

就算她比他还要多活了上百年,以后还会比他多活很久很久。她叫的一直都是“晴明大人”“晴明老师”。

晴明有些不安,“怎么?”

“有时候希望晴明大人不要这么温柔就好了。不这么温柔的话,我说不定就会好起来……不会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也不会有乱七八糟的念头。”红叶低声说。

晴明错愕地看着她。

 

 

“我其实有点后悔对你表白了。”酒吞偏一偏头,半眯着眼睛看茨木。

茨木也呆呆地回望他。

“如果不说的话,就能像以前一样毫无隔阂地相处,你也不会这样患得患失的,看得本大爷烦躁。”

“……”

“不过既然已经说出来,就当是本大爷作为朋友,对你全然坦诚吧。”

“挚友……”

酒吞凑近一点,低声地,温柔地,“喂,不要觉得内疚了,这不是你的错。”

 

 

“可是晴明大人这么好,又不是晴明大人的错……”

少女尽管仍然尽力绷着脸,声音里却不由得带了点哭腔。

晴明不由自主地走近一步,张了张嘴,却只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红叶……抱歉。”

“这有什么好抱歉的呢。”红叶苦笑一下,“茨木也不喜欢酒吞。多奇怪呀,所有人都以为他们会在一起呢。不过喜欢本来就是一件奇怪的事吧。能完美无缺匹配的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晴明抬起手,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妖怪少女柔滑乌黑的头发从他手心滑过去,干涩地说,“红叶……你是个好孩子……”

可是她不想当好孩子啊。她甚至也不想当妖怪。她想当一个普通的少女,就算会老去也没有关系,只要能和晴明大人在一起……

她没有想到的是,就算她是普通的少女,也有可能晴明并不喜欢。她只是一门心思地想着自己如果不是现在这个样子,晴明喜欢她的几率就会大一点。可她喜欢着的那个人,只是一味抚摸她的长发,喃喃地告诉她,她已经非常优秀了。

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呢。

她再好,他也还是不能够喜欢她。他说再多次,也还是不能够让她停止哭泣。

她往前轻轻靠在晴明肩膀上,带着颤抖的哭音,“晴明大人……”

 

 

“挚友……”

酒吞换了个舒适点的姿势坐着,“就算觉得现在的关系奇怪,尴尬,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万人就有一万种相处方式。我们就按照你的节奏慢慢来。”

茨木再也说不出话,只能拼命点头。

酒吞笑了,“就算是不喜欢,也别怕我会离开而不敢说出来。那可不是我认识的茨木童子。我们之间难道只有谈情说爱吗?”

茨木又拼命摇头。

酒吞把酒递过去,“喝酒。”

茨木仰头喝尽,气势十足地,“再来一碗!”

酒吞露齿一笑,紫色眼睛温暖地眯起来,“好。”

 

 

一条右臂。

屋顶饮酒。

畅谈的无数个夜晚。小巷里染血的拳头。车道上决绝的拥抱。带着哭腔的坦白。

对视时先移开的那道目光。闪闪发亮的金色眼瞳。裹在包袱里精心挑选的食物。满心的崇拜和欢喜。无奈的隐忍和伤心。指尖划过的白发。少女要看不看的目光。决绝的拥抱。冷漠的躲避。伪装。追逐。甜蜜。痛楚。

这些都被囊括在内,喜欢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

这没关系,他们会将之妥善保管,要知道妖怪有着超乎想象的漫长生命,用来耐心等待自己被选中,或者遗弃的那个瞬间。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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